生技產業訊息

郭炳伸專欄》「國家投資代表隊」的能或不能

2016年05月27日 03:58 中時電子報 郭炳伸/國立政治大學 國貿系教授
 

新科技發展的歷程,風險始終一路相隨。(達志影像/shutterstock提供)

行政院國家發展基金正在考慮籌組「國家級專業投資公司」,針對新政府倡議的五大創新產業,綠能科技、國防產業、生技醫藥、亞洲矽谷與智慧機械,由政府出一部份的錢,與民間業者合資,希望促進這五大產業的發展。成立「國家投資代表隊」這樣的主張,聽起來很令人興奮,似乎只要政府出手就成功在望。一時之間,彷彿回到台灣早期,由「大有為政府」主導經濟發展的年代,讓人不禁納悶,我們的新政府難道念念不忘舊思維。

新科技發展的歷程,風險始終一路相隨。從早期概念發想、實驗室雛形、小量試投、穩定產出、大量佈建,到被市場接受,整個過程當中,不同的階段,風險係數不同,資金來源與額度也就有所不同。如果技術可被市場接受,表示這項新科技的風險較低,已經相對成熟,通常就能夠從一般銀行或是在股票市場上籌募到資金。如果只是在初期通過雛形驗證,準備小量試投,這時候正需要大量燒錢,風險非常大,但由於被市場接受的可能性也相對增加,通常仍會吸引創投業者的青睞。高風險代表著高報酬,創投業者因此願意冒險投資。

整個新技術往商業化發展的過程中,最需要資金挹注的,是在大量佈建的階段,來證明這項技術已可大量生產。以美國綠能新創公司為例,除了從創投、私募股權,以及銀行募集到的資金之外,仍然還需要1億到1億5千萬美元,才足以完成商業化之前的部署。但,可大量生產,不代表可被市場接受,因此雖然距離商業化只有一步之遙,仍存在高度不確定。然而,資本市場所能夠動員的資金其實有限,所以新創公司如果無法及時取得奧援,往往會壯志未酬,魂斷「死亡之谷」。當整個資本市場能夠承擔高風險的資金都已動員,但仍然不夠,那究竟還能從哪裡找到資金呢? 這個時候,或許就是政府可以大有作為的時刻了。

不過,如何作為,是必須講究的。

國家投資代表隊,形式上是透過政府參股,分攤風險,希望引出民間投資。但是,預設的投資標的物是新創技術,具有高度前瞻性,連平日長期關注相關領域的業者都未必清楚,更何況是向來與市場有距離的官僚體系呢? 既然如此,如何能夠寄望這支國家代表隊能夠挑中適合台灣產業生態,又具有利基優勢的標的技術呢? 又如何能夠引出民間資金呢? 這是涉及超過1億5千萬美元的大型專業投資,絕對不是「官大學問大」就能夠辦到的。有人說,可以透過引進專業團隊,來協助判斷挑選出好的投資標的,乍聽之下,好像合理,但是細究之後,同樣的關鍵問題仍然存在。政府如果沒有能力挑選專業技術,不是也就無從判斷不同專業團隊的優劣嗎?

那政府究竟能做什麼? 該做什麼?

台灣科技人才濟濟,如果能夠援引這些科學家的專業與智慧,就有機會從全球科技新創成果當中,較為精準地海選出台灣需要的新技術。這些經過科學家背書的新技術,代表著較高的商業存活率,也代表較高的投資報酬率。當這樣的投資機會形成時,市場嗅到有利可圖的氣味時,自然比較容易吸引資金投入。同時,政府可以因勢利導金融體系提供低利貸款,降低業者的資金成本。對業者而言,融資上的優惠與官方參股,在經營上所提供的誘因是截然不同的。不管投資是否獲利,貸款都是要還的,所以業者只有更專注經營,才更有機會渡過「死亡之谷」的考驗,技術也才能持續發展。整個機制的設計,政府只要出面主導建平台、當媒介,塑造利於產業發展的經營環境,根本不用直接出錢,也不需要煩惱投資標的物的選擇,更不用擔心承擔投資失敗的風險,一切都由市場參與者合意運作。

政府在塑造環境的這個角色上,是真的可以不用投錢,就能讓產業參與者立刻有感的。以太陽能產業為例,台灣業者多年來苦思提升太陽能發電效能。其中的「追日系統」能夠隨著太陽位置的移動,自動調整面板角度,時刻跟隨太陽角度的偏移而跟著移動,可大幅提升15%至20%的發電效能。這套系統在中國政策鼓勵之下,技術成熟,價格也頗具競爭力。但受限於我們政府採購規定,台灣業者無法於政府標案中採購這套系統,使得業者只好轉向歐美他國購買,忍受較高的價格,或是乾脆接受較低的發電效能。其實,解決這件事情並不困難,政府只要願意改變採購法規,業者就可以增加獲利,就能夠吸引更多業者投入。假以時日,產業聚落逐漸形成,循環不息。

我們的新創科技大夢,當然需要政府。如果真的有所謂的「大有為政府」,那這個政府的概念應該是完成必要的平台架構,讓市場機制能夠自行運作。政府只需要設計與審視這個平台的運作機制是否完善,典章制度是否合宜。真正的專業在民間,只要平台與環境夠好,民間的力量與資源就比較容易被激發。台灣經濟已經荒蕪多年,政府只要搭橋鋪路就夠了,不需要政府自己出錢帶頭往前衝。成立一個國家投資公司,求三年之艾,治七年之病,這是捨本逐末。

(本文作者郭炳伸為國立政治大學國貿系教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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