畢竟,川普不是受人敬重的商人,這位富二代靠鑽營法律漏洞與江湖詐術累積財富,缺乏扎實的經營理念。如今他雖然騎上高大上的美國戰馬,有革命狂熱團隊簇擁,卻因罩門太多,沒有披靡沙場穩操勝算的本事。
首先,川普開戰的初級現象極為簡單,就是美國對進口的中國商品加徵關稅。收稅者為美國政府;付稅者為商品買主。說白了,就是川普變相地對美國人民增加課稅。假以時日,增加課稅將會激起美國人民巨大的反彈。
其次,川普打貿易戰沒有「可能會輸」的概念,因為他不知道進口的中國商品對美國人民生活的重要性與必要性,所以認為增加關稅只贏不輸。
在貿易戰初期,川普有了額外的關稅收入可以實現政治諾言,包括在墨西哥邊界加建圍牆、增加軍備、研發新科技等等。隨後,商品變貴了會影響供需生態與商品價格,進而帶動產業鏈的調整與製造業的更替興衰。但這些都是次級現象,其變動程度與「被增稅商品對人民生活的影響」有關。換言之,如果商品因關稅變貴了,卻又找不到代替品,那麼美國人民只能花更多的錢買原來的物品;否則只好不買,從而降低生活水準。
所有做過生意者都知道,無端漲價乃商家大忌。如何在既有的情況下增加利潤是每個商人日思夜想的主題。因此,天災地變或有不可抗拒的事故發生時,造成原物料或能源短缺,生產廠家往往趁此抬高物價,而且漲幅大多超過實質成本的增加程度。所以,美國人民不能指望貿易戰後,來自中國的產品價格都會維持不變,而川普也必須為未來的物價上漲付出政治代價。
值此,為探討貿易戰的發展,我們有必要對中美的商業交往淵源稍加了解。
二戰後美國生產力佔全球65%,美國不做的產品幾乎沒有開發的價值。韓戰期間美國為了方便,教導日本生產汽車與通訊器械。因日本人凡事細問再三,不耐其煩的美國人乾脆將「製造程序規範」交予閱讀。很快地,深具工業基礎的日本便青出於藍,遂將低端且污染性高的加工業移轉台灣。1970年代台灣推行「家庭即工廠政策」,有些客廳甚至可以同時看到沙發床、摩托車、電鍍槽,簡直人人瘋狂賺錢。1990年代台灣的環境已污染不堪,且經濟好景不再,於是大批臺商轉戰大陸,帶去資金、設備、技術、人事與工廠管理經驗等。藉著這些基本條件,促使大陸邁出加工量產賺錢的一大步。2000年代大陸已熟悉加工工藝,加入世界貿易組織打通了行銷全球的管道,允許房地產買賣提供了天文數字的運作資金,再加上原有的勞動力與土地資源,大陸很快地成為世界工廠。
依美國傳統模式,製造成本1美元的產品,出廠價約3美元。價差2美元用來支撐利潤、品管、保險、服務、研發、投資回收等。接著,通過中間商的行銷與陳列處理,消費者價格約7至10美元。令人驚狂的是,一旦大陸加工廠家介入,一切陳規開銷全免,出廠價就是1美元;如果量大,甚至可降至0.5美元。在如此震蕩風潮下,大陸廠家競相降價再降價,美國廠家則爭先恐後遷廠到大陸。尤有甚者,利用互聯網行銷管道盛行後,有些美商業主甚至被迫收攤。
結果是:(1)美國工人大量失業。(2)用失業救濟金買物美價廉的中國產品過活,仍可維持原有的生活水準,促成美國社會安定。(3)少數富人為之更富。
顯然,大宗出口的中國產品大都經過競爭淘汰,在美國本土生產無法如此低廉,甚至亦已喪失製作工藝。因此,加徵關稅無法使美屬廠家撤出中國,失業工人也無法與新增入列的機器人競爭。再者,以建造洛杉磯至三藩市的800哩高鐵為例,2008年選民批准以330億美元在2022年完成;如今造價增至770億美元,且2033年仍無望完成。確實,美國經濟的問題不小,自救之道當為加強科技與職業訓練,同時改變許多昂貴浪費的法規制度與生活方式。
事實上,產品賣不出去只是賺不到錢的問題;用錢買不到需要的產品才是天大的嚴重問題。美國不賣芯片給中興通訊便是活生生的例子。由此看來,川普團隊以為可對鉅額中國進口產品增稅便是打贏了貿易戰,是錯誤的觀念;殊不知中國可以忍痛使出缺貨或斷貨的殺手鐧,令其求助無門。
為避免額外關稅,美商對2018年冬季商品已提前進貨上架,因此今年選舉與聖誕節購物大致不受物價影響。但是,2008年引起金融風暴的衍生性金融問題仍未解決、聯準會不斷升息可能引爆又一波經濟危機、美國的虛擬經濟仍數倍於實體經濟、川普的減稅政策亦尚未引導出斷代式新技術或新產品。再說,若增課關稅便能使經濟更加強勁,世界各國豈不群起效尤?
川普下一步會做什麼?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。但是由三方面可推測其動向:
- 「有錢須裝窮;沒錢須裝富」。道理很簡單,有錢時親朋爭相前來借錢,若不借,立刻結下深仇,故有錢須裝窮;沒錢時親朋避之唯恐不及,銀行亦收賬拒貸,金流隨時枯竭,故沒錢須裝富。循此道理,不難偵知川普叫牌的底氣。
- 注意川普或其團隊成員重複性的論述與主張,因為那將是他在乎卻無法解決的問題。
- 北韓為發展經濟決定廢棄核彈與導彈,而川普幾乎什麼事也沒做,卻免除了大筆軍費與威脅。如今美國期中選舉在即,川普勢必把北韓成就個人化,且輝煌極大化。
精於逃漏稅的川普堅信「現金為王」(Cash is king.)。「賦稅與鈔票」是他一生志業的奮鬥主題與解套技藝。這份狂熱,淡化了必須靠科技與努力才能根本解決經濟問題的重要性。身為總統,川普必定看過最高機密等級的「美國經濟體檢報告」。故此,我們應該特別注意川普近日的誇張哀愁:「如果我被彈劾,我想股市會崩盤,每個人也會變窮。」言下之意,「美國經濟正面臨著巨大的黑洞,我正在想盡辦法拯救你們!」
2018年10月3日02:43:55於洛杉磯 丘福隆 撰作